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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吃肉的樂趣回想當(dāng)年知青生活真是清苦，清苦到幾個月不見肉食，那時候要是偶爾得到些葷腥，那光景便猶如過年一般。

　　聽說蛇被打死，大家這才壯膽上前，只見世枚用樹枝把蛇從草叢中挑出來，那條蛇足足有兩米多長，柴刀把一般粗。

　　“是菜花蛇？”桂花老告訴我們。

　　“菜花蛇？”我頓時有一種急于表現(xiàn)自己的沖動，便對世枚說：“送給我好么？”“你要它做么的？”“打牙祭啊！”“打牙祭？”他驚訝地望著我。

　　“你們真敢吃蛇？”老人們將信將疑。

　　就連同學(xué)們對我的決定也莫名其妙。

　　他們那里知道，其實早在下鄉(xiāng)之前，我就見識過菜花蛇。雖然沒有親自動手，但確確實實看到比我大兩歲的伙伴羅羅拿回在郊區(qū)打到的菜花蛇，親眼見他剝皮、烹煮。而且還與同院子的伙伴們一起分享美味的蛇湯。

　　我向桂花佬要來根鐵釘，把蛇釘在屋前的大樹上，學(xué)羅羅當(dāng)時的樣子用菜刀順蛇頸子劃了一圈，然后兩手掐住刀口處的蛇皮往下用力拉，就像為蛇脫衣一樣，立刻從刀口處逐一露出來六七寸長白色的蛇肉，再用力拉，沒想到蛇身一下子斷在我手里，蛇頭依然釘在樹上。仔細(xì)查看，原來是從蛇被打時的傷口處斷掉了。

　　我正拿著無頭的蛇身無計可施。

　　“我來！”曉君上來兩手抓住蛇頸，我繼續(xù)使勁掐住蛇皮往后拉，硬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剝下整張蛇皮。驚得圍觀的鄉(xiāng)親們目瞪口呆，誰都沒有想到曉君竟然會比男子漢膽子還要大。

　　撕掉內(nèi)臟，我把蛇砍成2寸長的小段放進(jìn)鼎罐在露天煮。老十很奇怪：“你怎么不到廚房里去弄呢？”“那不行，只能在外面弄，如果在屋內(nèi)沾上揚塵，那會要命的！”“是呢是呢，可不敢在屋內(nèi)弄，那樣會毒死人的！”桂花佬在旁邊證實了我的說法。

　　蛇燉好之后，只有一直看我操作的桂花老在我的慫恿下端起碗，與我們一起分享美味的清燉蛇湯。

　　在當(dāng)?shù)兀l(xiāng)親們從不敢吃蛇，打死蛇后通常都是就地埋掉。有人問桂花佬：“味道好么？”“好得很，就像喝雞肉湯一樣香呢，只是蛇肉有些老。”“這些知青伢子，膽子真大。”

　　我們知青點旁邊是國家糧庫。有一天,二黑不知從那里弄來一支汽槍，邀約起我們來到糧站，找到楊站長說：“我們今晚上幫你除四害。”

　　晚上約8點，我們爬到庫房的高窗上。庫房內(nèi)只有一堆稻谷。燈光下木板地上，老鼠們興高采烈的在做著豐收的游戲——那是楊站長故意將庫房邊門打開以便誘敵深入的。當(dāng)過兵的楊站長幾乎彈無虛發(fā)，半盒鉛彈打完，地上已有幾十只大老鼠陣尸庫內(nèi)。我們幾次要去撿，楊站長說別撿。你不撿，其它的老鼠便傻傻的以為同伴是開玩笑或者生病倒下，不會有逃的意思。

　　望著這么多的戰(zhàn)利品，楊站長說，今兒個咱們來開個老鼠宴。

　　老鼠看上去模樣猙獰可惡，可一旦剝了皮去了內(nèi)臟，則顯得可愛，紅紅的壯壯的都是精肉。楊站長把斬好的老鼠肉放了好些燒酒，然后點火一燒，藍(lán)藍(lán)的酒火在老鼠肉上跳躍著，一邊不停地炒動。楊站長說，這種方法可去掉老鼠內(nèi)的異味，他嘿嘿一笑，一會你們要拴牢舌頭，免得鮮掉了！

　　果然，那一大鍋老鼠肉燒成了亮晶晶香噴噴的上等佳肴！春天還穿著夾襖毛衣的我們，一個個受用得大汗淋漓，好不快哉！

　　老鼠肉恐怕也有藥用功能。糧站的老炊事員患有氣喘與腰疼病，自打那次飽餐了一頓老鼠肉后，這兩樣跟隨他多年的頑癥據(jù)說差不多甩掉了！而我們這些正當(dāng)青春年華的“牛牯”們則有幾個晚上都睡不著，通身上下火燙的燥熱異常，小葉與其她幾個女知青紅的唇紅的臉就愈加的紅了……

　　隊里有個回鄉(xiāng)青年叫長生，年紀(jì)與我相仿，一天下午，我在家休息。他來到我家里，笑嘻嘻地對我說：“走，我們?nèi)タ持褡樱　?/P>

　　“做火筒嘛！”“火筒？吹火筒？”“悶墩兒，就是照黃鱔用的火筒！”“照黃鱔？”

　　“對了，想不想去照黃鱔？”我并不知道什么叫“照黃鱔”，猜想肯定很有趣，就答道：“想”。

　　“你出點煤油，做好火筒，今晚我們一起去照黃鱔。”

　　天擦黑，長生腰間栓了一只笆簍，打著赤腳，一只手持竹夾子，一只手抱著三根竹筒，來到知青房。我從商店打來兩斤煤油。當(dāng)時煤油也興計劃，一般農(nóng)戶一家一月只供應(yīng)半斤，而知青則要多一些。我顯然早已照過黃鱔了，興致也頗高。待長生來到，我們將煤油倒進(jìn)竹筒里，又往筒口塞了一些破布什么的，火筒就做成了。

　　山野之夜格外靜謐，唯有蛙鳴陣陣。長生一手持火筒，一手持竹夾，走在前面，火光晃著秧田的水面。只要發(fā)現(xiàn)有黃鱔，長生便迅速出擊，十分靈巧地將竹夾伸入水中，將黃鱔夾上來。長生說，火筒不能舉得太高，更不能將人的影子投射到水面上，那樣黃鱔就會鉆進(jìn)洞中去了。長生說，只有在新菜籽榨油的時節(jié)，黃鱔才在夜里鉆出洞來，有時候，就像來開會似的。火光之下，竟有十幾二十條黃鱔。長生說，黃鱔愛打洞，又總是打在田坎上，弄得有些田都成了漏田。照黃鱔其實也是補(bǔ)漏田，照過黃鱔再補(bǔ)田坎，秧田的水才不會漏。

　　長生懂得真多。并且，這天夜里給我留下很奇異的印象，凡是長生火筒所照之處，都有黃鱔盤臥在水底，就好像黃鱔是被火光誘導(dǎo)出洞似的。走了幾塊田，笆簍里便裝滿了我們的戰(zhàn)利品。

　　在茫茫夜色中，還可望見其他照黃鱔的人。竹筒火把就如同星星點點的漁火，游弋在夜海之上。田坎上豌豆、胡豆的清香，田中秧苗被露珠壓彎的姿態(tài)，以及捕捉到黃鱔時的那份驚喜，都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。

　　烹黃鱔最好用黃瓜。在長生剖黃鱔時，我摸黑出去，不一會兒就抱著一捆黃瓜回來。但我沒有菜油，油瓶子里滴不出一滴油來。長生說，他們家自留地收的菜籽，剛從鄉(xiāng)場上榨了新菜油。家中原指望將菜油背到城里偷偷賣了，好給幾個小弟娃縫衣裳。他要讓我吃一頓特別鮮美的黃瓜燒黃鱔。于是，他取了我的一個搪瓷盅就消失在夜色中了。

　　不一會兒，他端著一瓷盅新菜油回來。燈光下，黃澄澄的菜油倒進(jìn)鍋中，頓時屋內(nèi)便騰起一股特別好聞的菜油香氣。剛剖的還帶有血跡的黃鱔，被切成段投入油鍋中。從地里摘回的黃瓜，鮮綠嫩脆的，亦切成塊投了進(jìn)去。灶洞里的柴禾噼噼啪啪地響著，竄起的火舌舔著鍋底。沒有味精，沒有花椒、海椒以及其他的佐料，只撒了一把鹽，鍋中飄逸出的香味，就令我們垂涎欲滴了！

　　在知青房的地壩里，我們就把這鍋佳肴擱在一只籮筐上，在星星和月亮之下，開始這令人難以忘懷的晚餐！黃鱔的鮮嫩，黃瓜的清香，新菜油的芬芳——這是我一生中品味過的最難忘的美味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