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年初,家在農村的姐姐打來電線歲的閨女(daughter)送到北京,讓我幫著找個工作。 外甥女進京,我沒有去接她,她是哭著找到我家的,找到的時候,天黑了。 我讓外甥女自己玩了兩天。兩天時間,她給自己買了四件衣服。第三天我問她另有多少錢,她說,另有一百多塊。我通知她,你可以在一天之內把所有的錢花光,但后天的錢,你得自己去掙,我不會給你一分錢。 她聽后睜大了眼睛。我問,你到北京來干什么?她說,就是想找個工作。這樣說的時候,她的眼光里開始有了郁悶。 第四天,我通過朋友給她找了個一時工作。然后,她就上班去了。 十天過后,她的心情開朗起來;當她拿到工資的時候,已經變得活躍了。正在這個時候,我叫那位朋友開除了她。朋友很直接地對她說,你不能勝任這份工作,你舅舅的面子也只值一個半月。 外甥女一晚無話,她的沮喪我是知道的。第二天,她的眼睛紅腫。我說,你現在可以選擇回家種田。外甥女搖頭,眼淚橫流。 那么念書呢?我問。她依然搖頭。 我又問,那你覺得你現在能做些什么呢? 她說,我不知道。 那你將來最想做的是什么呢? 她說,想開個店。 那好。我說,你現在就去買報紙,報紙會讓你首先找到工作,你目前最大的義務是生活,你知道,我不會給你一分錢。她再一次瞪大眼睛看著我。 不久后,外甥女找到一份導購的工作,她返來跟我說時,我搖了搖頭。 一個多月后我出差,十一天后當我返來時,外甥女哭訴她想死我了。我皺眉,問她為什么。她說,說不出來,就是心里空落落的。 第二天,我給她租了房子,讓她搬出去住,離我較遠。我跟她說,在北京,你沒有舅舅,明天有,明天不一定有,往年有,明年不一定有。人生是無常的,你赤條條來到人世本無依靠,要學會堅強,自己的路,一個人去走。她聽完后,表情極其復雜。 兩個多月后,她再次失業,來到我家時,人很消沉,說,想掙一份工錢真不輕易。 我說,你失業,我祝賀你。她驚詫地看我。我說,其實你已得到比錢更珍貴的東西。 第二天,我帶她到地鐵站口,我跟她說,對面就是現代城,是中國人均工資最高的商務區,這邊暫時依然貧民區。你就在這里站一天,看人,盡量多地看人,記取,思考最主要。 晚上返來她跟我說,人和人是不一樣的,有穿皮鞋的也有擦皮鞋的,有做飯的也有討飯的。我不知道賣玉米棒子的一天能掙多少錢,但我能算出來他們一天要花多少錢:租房、吃飯、坐車、買玉米,一天至少要花20塊!看他們的神色,他們能生存! 我點了搖頭,并把乞丐和賣玉米的做了一點比較,我說,賣玉米的商業成本一天大概是100塊錢,而乞丐的商業成本是每日都要付出他的莊嚴! 我依然讓她多看報紙。 兩天后,外甥女又找到了新工作。 四個月后,她來家里吃飯。她高興地通知我,她已存了4000塊錢,想都不敢想自己能有這么多錢。我笑著問她,這么多錢,預備做些什么呢?她回答:寄2000元錢給媽媽;另外2000塊錢,我預備辭職,做小生意去。 我笑,對她說:給媽媽的錢暫時別寄,她還能過,也沒老;把這個錢存起來,做第二次創業的儲備金。 做生意之前,我讓她分析市場。她說她看準了,要去賣庫存衣,把過期的衣服賣給外地來京打工的人們。我笑著鼓勵她。 一個月后,她血本無歸,很茫然地看我。我說,別哭,學會堅強! 去年冬天的時候,她拿出儲備金,再一次走上創業之路。這一次,她賣的是水果,算是有一點兒利潤。 過后就“非典”,蕭條的市場讓她皺緊了雙眉。我又說,分析市場。“非典”會弄死一批行業也會興旺一批行業,此消彼長是大自然的規律,你去想,去看報。她很認真地分析了一天一晚,然后決定賣口罩,去人流比較多的地方。五天下來,她賺了兩千多塊錢,返來向我展示她的驕傲。我笑:五天你本有可能凈賺兩萬的。她瞇起眼睛來看我,像看一個神話。我說:去印名片,帶上樣品,去敲每一個公司的門。注意質量、信譽、禮貌。自己去推銷,有業務了,再費錢請兩個送貨的人,都要有手機。20天后,外甥女說,她賺了6萬。 去年8月,外甥女去了南方。臨走的時候,她跟我說,大舅,我往年最大的收獲不是賺錢,而是學會了堅強。它是我擁有的最壯大的資本!今前任何一條孤獨的路,我都會有信念以最為強悍的姿態走下去。 目送她在車站中的背影,我在心里說:苦難中的人,唯一有價的資本就是學會堅強! 呂麗妮/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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